第191节(2 / 3)
旁边还真不能怪她,她实在顶不住。
&esp;&esp;周嘉明和郁平各怀心事,默默跟了一路。
&esp;&esp;西藏路路口人山人海,到处都是大气球大榔头。
&esp;&esp;斯江突然傻眼了,简直要被自己蠢哭,东南西北四个路口呢,她和景生居然忘记说定到底在哪个路口见了。
&esp;&esp;“人呢?”
&esp;&esp;“哪个是你男朋友啊?那个戴眼镜拿着一束花的是不是?有点难看,配不上阿拉仙女!”
&esp;&esp;张乐怡和曾昕比她还着急,东张西望地看。
&esp;&esp;“嗳!你哥!顾景生,是顾景生!”曾昕一把拽住斯江,歪过大榔头挡住斯江的脸。
&esp;&esp;张乐怡立刻幸灾乐祸起来:“他走过来了!陈斯江你完了,你男朋友呢?他可别这时候撞上来啊,绝对会被打!”
&esp;&esp;曾昕笑弯了腰:“绝对绝对!你哥以前每次看唐泽年的时候,都好像在说:离我家斯江远点,我马上立刻现在就要打你了,哈哈哈。”
&esp;&esp;景生越走越近,南京东路的霓虹灯璀璨闪烁,自动虚化成一条流动的灯河,只有他逆行而来。
&esp;&esp;斯江不知道他怎么从这许多人之中找到自己的,大概是命运罢,命运的河流把他从遥远的景洪推来了万春街,从此和她的每个日夜交织在一起,勾勒出一个个春与秋。
&esp;&esp;虽千万人,吾往矣。
&esp;&esp;斯江把大榔头塞到张乐怡手里,迅速穿过人群,走向景生。
&esp;&esp;景生一怔,这和他们私下商量好的很不一样。
&esp;&esp;斯江不由分说地牵起他的手,再次逆行穿过人群,走回老同学老朋友们的面前。
&esp;&esp;“我男朋友,顾景生。你们都认识的啊。”
&esp;&esp;斯江听见自己的声音,有点颤抖,但是很坚定。
&esp;&esp;景生耳边“嗡”的一声,听见了自己极速的心跳声,还有血液沸腾的声音。整条南京路都瞬间静音了似的,对面一群熟悉的人脸上出现了匪夷所思的表情。
&esp;&esp;“我们走啦,以后再联系。”
&esp;&esp;斯江说完就紧紧牵着景生的手,转身往那条灯河溯流而上。
&esp;&esp;身后传来张乐怡和曾昕的尖叫声。
&esp;&esp;她被景生揽在了怀里,正好刚才那股子孤勇之气用尽了,脚下发软,有人可以让她放心地依靠,真好。
&esp;&esp;——
&esp;&esp;海关大楼敲响十二声时,威斯敏斯特报时曲响彻浦江两岸。
&esp;&esp;“新年快乐——!”的呼喊声在空中激荡。
&esp;&esp;斯江趴在景生背上,扭头看着江上腾空而起的烟火。
&esp;&esp;“为什么?”景生侧过头,贴着她的鼻尖轻声问。
&esp;&esp;斯江一怔,随即笑了起来:“你不怕,我就也不怕。”
&esp;&esp;景生觉得自己像她眼中的烟火,“嘭”地一声就炸在了夜空里。
&esp;&esp;最后一声钟响的余韵中,他们在黄浦江畔的人山人海中接了新年的第一个吻,很轻的一个吻,无关风月。
&esp;&esp;第289章
&esp;&esp;1988年的最后一夜,陈斯南在学搓麻将。
&esp;&esp;胡亚东和杨文意这群以前的桃花降龙帮的长老护法,国庆节到万春街来找过斯南,陈帮主跟着顾东文去华亭路卖衣裳去了,没见着人,年底电话打了四五次,终于请动了帮主屈尊到杨文意家里欢度跨年夜。打动陈帮主的关键词句是:阿拉教侬搓麻将,新手手气邪气(极其)好,侬要少赢点钞票。
&esp;&esp;杨文意家离万春街不远,在新闸路万航渡路口的弄堂里,是旧式里弄房子,他家住一楼,前大门和天井独用,远比石库门房子实惠。黑色的前门平常不开,大家都走后门。公用的后门进去是三四家合用的灶披间,窄小的穿堂旁边是杨家小而全的厕所。
&esp;&esp;斯南探头望了望,有点羡慕:“呀,老杨家有抽水马桶!我今天要来多上几次厕所,嘻嘻,”转头又嘚瑟起来,“我家虽然是棚户区没抽水马桶,但我舅舅在灶披间里砌了个淋浴间,结棍伐?不过没热水。哈哈哈。”
&esp;&esp;斯南和胡亚东羡慕地看向唐欢,他们这一堆人里,只有唐欢住的老洋房里是有宽敞的独立卫生间的,有金铜色的水龙头,浴缸上有莲蓬头,水龙头一拧,热水哗啦啦下来,不要太灵。
&esp;&esp;唐欢挽住斯南的胳膊:“那要么你今晚跟我睡呗……”
&esp;&esp;“唐欢,你怎么有点女阿飞的腔调?兄弟们要当心,这人变坏了!”斯南耸耸肩膀打了个激灵。
&esp;&esp;三个人嘻嘻哈哈地敲开杨文意家的门,杨文意白了胡亚东一眼:“在厕所门口轧山河轧半天,侬戆伐?”
&esp;&esp;胡亚东一愣:“嗳?吾一句闲话啊没港!(我一句话也没说)册——”当着一堆大人的面,剩下那个“那”字不得不咽了回去。
&esp;&esp;斯南已经甜甜地叫起人来:“杨文意阿爷阿奶好,杨文意爸爸妈妈好,打搅啦,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平平安安。”
&esp;&esp;唐欢几个也跟着礼貌热情地打招呼。
&esp;&esp;杨文意阿爷阿奶同爷娘盖上手里的麻将牌起来招呼人客,态度邪气客气,再三强调不用换拖鞋。胡亚东拎着斯南和唐欢的鞋直接穿过房间,打开落地玻璃门放到了天井里,杨家的人对此也习以为常毫不在意。可见胡亚东是来惯了的。
&esp;&esp;大人们把茶几上早就摆满了点心水果饮料交待了,自顾自坐回八仙桌上继续搓麻将。斯南一看就很高兴,捅了捅杨文意:“你家里的人也太好了吧?都不管你的。”
&esp;&esp;杨文意脸一红:“嗯,因为我比较自觉嘛。”这句话是有底气的,毕竟他看上去没费什么力气就考取了七一中学,算是区重点里的头一把交椅,关键是一分补课钱都没花过,爷娘惊喜交加了好几个月,现在还有余温。
&esp;&esp;“呵呵!哈!”胡亚东白回他一眼,“爷叔,阿拉到前头去啦。(叔叔,我们到前面去啦。)”
&esp;&esp;“去去去,白相得开心点,夜里有汤团小馄饨八宝饭切,饿了喊一声啊。”杨文意爸爸挥挥手。
&esp;&esp;杨家是南北通,餐厅客厅一体,老式苏联皮沙发上铺了白色钩针沙发罩,压着碎花薄垫子,两个大衣柜做了隔断,南面放了两张大床,一张靠橱阿爷阿奶睡,一张靠窗爷娘睡。落地的玻璃门出去,就是杨家独用的天井。
&esp;&esp;天井一分为二,西面堆着一排绿植,两部脚踏车,东面靠墙搭出来一间小房间,为了防止小偷借着这间临时房爬上楼作案,屋顶和墙头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碎玻璃,月光下幽幽泛着光。